一、传统工笔花鸟画的装饰性
　　工笔画是中国传统绘画的一种画体，以线勾勒、敷色渲染的笔墨表现样式，不仅成为中国画各种画体的基本描绘方法，而且规定了中国绘画语言的特质。工笔画以线造形的方式，奠定了中国画造形观念的基础，是中国画独特的认识方式和观察方法形成的起点。在工笔画艺术中，大多数都是选取形象俱佳、富有特征的动植物入画，在技法上以线为主，以写真为目的，用笔精细，造型严谨，具有装饰意味。工笔花鸟画自古至今经历了多种风格之变：如宋代崔白的变格、明代吕纪对工笔与写意、重彩与水墨原有格局的突破等。工笔花鸟画的古典传统稳步持续发展并以同皇家画院为中心的宫廷绘画关系密切，大抵形成了一种用笔工稳精细、设色雍容典雅、造型神态安闲的古典形式。工笔花鸟画的装饰性是在艺术形象的塑造中对自然物象加以提炼概括形成的艺术风格，其形成的基因来源于中国画传统写意观。传统工笔花鸟画平面布局的构图形式和注重结构、以线造型的平面造型手段，也是形成其装饰性的重要因素。工笔花鸟画的布局具有平面构成的特点，空白的利用和开合呼应、虚实疏密等构图法则，都带有装饰性的因素。以线为主的意象造型和画面二度空间的处理方式，则更加强了布局的装饰特点。工笔花鸟画利用线条对自然物象做程式化、图案化的概括，利用线的轻重刚柔、提按顿挫、虚实收放等表现手法和疏密有致的构成法则，不仅形成了工笔花鸟画的装饰美，而且产生了节奏感。色彩也是传统工笔花鸟画装饰性形成的因素。工笔花鸟画的色彩强调色块的平面对比和颜色中的变化，使画面的色彩匀净单纯、明快亮丽。加之石青、石绿等矿物颜料和金银色的运用，更使画面在金碧辉煌中绽放出绚丽多姿、细腻工整的装饰韵味。工笔花鸟画装饰性形成的因素还有细节的刻画。对于工笔画来说，没有细节的体现总是粗略和肤浅的，失去细节的工笔花鸟画，其艺术魅力也就荡然无存了。细节的精细刻画描绘是为了衬托主体，充实主体。同时，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的题款钤印也具有装饰性的因素，而且表现得更为具体和直接。在画上题款钤印是中国画独有的艺术特色，而在中国传统花鸟画尤为典型。中国画的题款钤印自宋元之后逐渐成为中国画不可缺少的部分，花鸟画的题款作为画面的构成元素之一，它既补充了画面的一些不足之处，也加强了画面的形式美感。
　　综上所述，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的线、色彩和装饰性相互依存，相辅相成，构成了工笔花鸟画鲜明独特的装饰性民族风格，也体现了中国历代画家的艺术追求和审美品位。
　　二、传统工笔花鸟画的美学意味及生命精神
　　传统工笔花鸟画以其生动传神的造型、优雅细腻的描绘而著称，诗情画意中孕含了无限生机。其中造型、描绘方式、审美境界与生命精神等正是形成传统工笔花鸟画审美意蕴的主要因素。
　　工笔花鸟画所表现的内容涉及大千世界，严格而高超的造型手段是必不可少的。无论是鼎盛时期的两宋工笔花鸟画，还是后来画史都把真切具体的形式表现放在极其重要的地位。从留存下来的作品看，五代以后宋代初期，以黄筌父子所代表的精工细密、金碧富丽的风格为院体确立了基本形式，而后三百年，虽风格代出，但传神写意却都不脱离形态的逼真、鲜明和生动，这一直成为中国工笔花鸟画审美的一个重要标准。同时，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还追求一种写意性。这种非写实性是服从于中国文化的基本特性与中国画的审美意识的。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的形象，其自然的偃仰款直有各任其天、逼真入神的境地，但其本质的选择则是画家们的超然领悟而后在其自然本色中所追求的自我内在精神。中国的绘画艺术强调主观抒情性，在这种审美内核规定下，形成了一整套有关画家思想与自然客观对象之间的辩证关系，以及画面境界所需要的自然取舍、形象塑造、构图空间等与之相适应的形式。其中笔墨则是这套程式中重要的环节。对工笔花鸟画而言，笔墨情趣即可溯源于画家内在精神、审美观念与画面意境，同时又不可能完全脱离形象仅作为主观艺术形式来表现。
　　中国工笔花鸟画，从诞生之日起，就不以再现自然对象的外形为目的，而以把握对象的内在生命为主旨，写生与传神是对花鸟生命和精神的明确追求。从所见两宋有代表性的花鸟画作品，如崔白的《双喜图》、李迪的《雪树寒禽》等可以看到，他们所遵循的乃是以形写神的中国花鸟画创作原则，形神并重，通过对表现对象自然形态的准确生动的描绘，以达到表现其内在生命的目的。倪云林自称其画竹不管似芦似麻，只是写胸中逸气。唐代张璪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造化便是自然的生命，心源便是自我的生命。自然的生命生生不息，变化万千，即使是一株花，一只鸟，它的生命活动所提供的信息量也是无穷尽的，更何况万类竞荣的大千世界，自我的生命所展示的智慧、技巧、品格、个性等同样是无限丰富的。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家不仅能把握对象的生命与精神，同时也把自己的人格和生命融入其中，达到既超越于物也超越于我的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的境界。就工笔花鸟画来说，对那些能够引发人的生命感应的鸟鸣、花放、草长、莺飞之观察、研究得越透彻，对人心的体味就越入微，对宇宙运行不息、生生不已力量的领悟就越深刻。以花鸟来表现大自然的生机、生意，从而可以传达出画家对自然生命精神的理解。所以在工笔花鸟画的主观抒发中必蕴含着对物象精微的观察，而正是由于有了人性的映照画家笔下的花鸟才有了秀丽、品格与灵犀。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之特色正在于极尽花姿鸟态的变化中，注意引发观者的联想与想象，使之由具体的动、植物意象感受到生命的共感，唤起人生的某种精微的情思与深刻的体验。
　　概而言之，传统工笔花鸟画是中国绘画体系的一种独特绘画样式，它运用程式化手法进行造型、上色、布局，显示出具有民族特色的装饰性，体现了中国绘画语言的特质，在追求“似”与“真”的前提下，充分表现了描绘对象的生命意蕴。中国传统工笔花鸟画追求一种人介入自然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传统中国人静观的、内在审视审美观的体现。在中国画传统形式向现代形式衍变的过程中，工笔花鸟画丰厚的传统是在进行现代形式衍变探索中无法绕开的历史积累。只有运用现代的审美观念对传统工笔花鸟画作慎重、积极的审视和选择，才能了解和把握传统工笔花鸟画与现代审美观念相关联的有生命力的内核，其中一脉相承的是中国文化特有的生命精神。
　　（李娟，安徽省宿州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文艺美学；金维久，文化部梅兰芳纪念馆  专职画家 讲师）